民俗攝影：走出浮華，深入民間
“寫好文字說明是民俗攝影的一項重要的基本功。光有圖片是不夠的，還要用準確全面的文字傳達出照片中的各種信息和照片背后的故事，這才叫做到了‘圖說民俗’。”“影像是一種從左到右的敘事格局，可以建立一種橫向的敘事軸；文字則是一種從前往后的敘事格局，可以建立一條縱向的敘事軸。兩者互為補充，方可使整個文本形成一個立體化的敘事。”剛在湖南鳳凰落幕的2012首屆中國鳳凰國際攝影雙年展上，出席其中活動之一“民俗攝影現狀與民俗學意義上的影像需求”高峰論壇的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顧問、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專家委員會委員陶立璠和中央財經大學文化與傳媒學院藝術設計系主任劉樹勇不約而同地強調民俗攝影中文字說明的重要性。
在一個攝影的場合上出現此論，看似奇怪，實則不然，因為這正是民俗攝影區別于其他題材攝影的重要特征之一。一般來說，攝影作品的圖說只起必要而簡單地交代拍攝信息或者點題的作用，切忌喧賓奪主地搶影像本身的風頭。而民俗攝影作為民俗學研究的重要記錄工具之一，它的價值在于留住歷史、留住傳統、留住記憶，但“過往看到不少民俗照片，沒有文字說明就不知道作者表現了什么內容，觀賞價值、研究價值于是大打折扣。而且這種文字說明還不能是簡單的標題，二者是兩碼事。有些民俗照片的標題就是作者的臆斷，其實事情或者正好相反。所以詳細的文字說明很重要。”從事民俗學研究幾十年的陶立璠，本身也是一位民俗攝影者，他以自己幾十年看照片和拍照片的經驗解釋這個問題。
其實，專家們強調民俗攝影中文字說明的重要性，更在于喚起民俗攝影者對民俗學知識和民俗事象的深入了解，而文字無疑正是他們了解程度的最好反映。在《中國攝影報》副總編輯柴選看來，合格的民俗攝影工作者，應該對民俗文化有一定知識儲備，有更多的民俗觀察力和民俗學意識，甚至對于具體事象的形成、發展及其與地域、歷史文化的淵源等有深刻理解，能深入探究、窮而后工地把握民俗的深厚內涵。因為了解了民俗文化生產的歷史以及在今天生活中的表現，才會知道哪個情景、哪個環節、哪個瞬間具有代表性，才值得捕捉和定格。這就要求攝影家和民俗學研究者一樣，做好田野考察和社會調查。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專家們提出：優秀的民俗攝影者，首先應該是一位合格的田野工作者。
這不乏例證。在世界攝影史上，可資作為民俗攝影楷模的美國攝影家愛德華·柯蒂斯從1900年至1930年走遍了80多個印第安部落，拍攝了4萬多張北美印第安人的照片，被認為“在利用照片表達人類學內涵方面，為美國乃至世界人類學研究樹立了一座里程碑”。本屆鳳凰國際攝影雙年展上最受關注的一個展覽“堯告村”，則是從中國攝影家蔣建雄歷時6年拍攝的幾萬張圖片和數百萬字的文獻資料中選出的，分地理、民居（建筑）、體貌、族群、婚姻、生育、家居、食物、教育、醫療、社交、耕作（稼穡）、種植與畜牧、漁獵與養殖、交通、手工業、商業、水電、慶典、崇拜與禁忌、喪葬、組織管理等20多個專題，展示了廣西一個少數民族村落的全景。該展的策展人劉樹勇說，作者正是依循了田野作業方法，以現場經驗與觀察為主，以文獻搜集與整理為輔，條理清晰、層層深入。“借助理性的分析和控制，形成一個具有極強內在邏輯關系的影像群，正是對村落這類空間研究的視覺表達的最好方式。他和他的作品以及他的拍攝經歷，亦稱得上當前民俗攝影的一個成功案例。”
然而，這樣的例子在當前屈指可數。在視覺人文雜志《文明》社長、總編輯婁曉琪看來，我們目之所及的很多民俗影像并未做深入的田野調查，只局限于民俗節慶等熱鬧場面的捕捉，對具體而細微的生活方式也多拘泥于獵奇式拍攝，缺乏系統梳理和沉淀。柴選更是用“消費化”、“表象化”、“碎片化”和“冷漠化”來概括當前民俗攝影的現狀：作為旅游、消費項目而被歪曲了的民俗表演遍地出現，讓多數攝影者熱情而浮躁；對民俗學知識和所拍民俗題材見解粗淺，讓拍攝者的思路長期停留在唯美化表現的層面上，只關注最有氣氛或者最具代表意義的“決定性瞬間”，甚至只愿拍攝表演性質的少數民族盛裝活動，以及寧愿到異地拍攝新奇景象也不愿觀察和記錄身邊正在消逝的民俗；思維模式的報道攝影和項目化，使得拍攝者只滿足于階段性拍攝后編輯一組作品以供發表或展示，而不是自覺深入其中并加以長期跟蹤拍攝而堅持專題化運作；民俗攝影所涉及的題材往往存在于窮鄉僻壤，當事人的生活境遇和拍攝者相比有較大的距離，如果拍攝者有一絲一毫的優越感或者不屑感，都有可能影響拍攝結果。在我國，民俗攝影曾經繁盛一時，之后卻泥沙俱下，至今日幾乎悄無聲息，漸少被談及和研究，拍民俗似乎也成為一種流俗化的攝影景觀。基于此，以“民俗·回家”為主題的本屆鳳凰國際攝影雙年展，借湘西這片盛產獨特風俗與傳奇故事的土地，主打民俗攝影話題，以求“讓這種需耐寂寞、求深度的影像類型再次被關注”，這既是一種反思、更是對攝影人、特別是民俗攝影人的一種呼吁：“回家”，回到民間，走向“田野”，深入自己的生活和民俗的世界。用專家們的話來說就是：民俗學是兩條腿的學問，民俗攝影當然也應該是兩條腿的藝術。
（編輯：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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