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劇輸出的美好時代
《媳婦》走紅過后《北愛》、《金太狼》等影視劇將批量出現在海外熒屏？
今年3月2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坦桑尼亞的尼雷爾國際會議中心發表演講，其中談到了《媳婦的美好時代》在坦熱播。當時習近平講了兩個中坦兩國友好往來的事例，另一件事是一對中國夫妻在坦旅行結婚。不過，在國際會議中心立刻引起滿堂強烈反響的，還是《媳婦》。
數月之后，“中劇”在非洲形成的良好傳播效應即將被全面擴大。時下，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和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等單位，正在合力把10部電視劇、52部電影、5部動畫片、4部紀錄片這樣規模的國產影視劇作一起譯制并推向非洲，以此開啟“中劇”輸出的新時代。
“媳婦”走紅
在觀看《媳婦》斯語版第一集的過程中，“連最后一排的服務員姑娘，都看得樂了出來。”李毅回憶說。
國產電視劇出口的“美好時代”，最早還要從三年前說起。
2010年9月，時任國際臺西亞非洲地區傳播中心主任的王剛建到訪坦桑尼亞，和我國駐坦桑尼亞使館的文化參贊劉東見了面。那時，劉東對王剛建談到了一個想法：何不讓我國優秀電視劇在非洲當地播出，成為文化交流的一部分？“以往國外影視劇都是以英語字幕的形式在坦落地，能不能有一部斯瓦希里語版的中國電視劇進來？”
當時，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和中國國際廣播電臺同時面對這個“沒人做過的事情”。國際廣播電臺雖然尚未涉足譯制片領域，但憑借獨特優勢（有斯瓦希里語的專業翻譯人員，也有設在當地的記者站、“孔子課堂”等可作為調研和推廣的資源）承擔了這項任務，首次斯瓦希里語版國產電視劇出口的嘗試就這樣開始了。
首先，要面臨的問題是選擇怎樣一部劇作。四大名著的翻拍劇？非洲人難以理解。《太極宗師》？非洲人看膩了我們的功夫片。《渴望》？年代早已過了。最后，經國際臺斯瓦希里語專家、駐坦桑尼亞記者站以及坦桑尼亞國家廣播公司的共同調研，《媳婦的美好時代》成了最終選擇。“能夠反映當代中國的都市生活，這是非洲觀眾想要看到的。”現任國際臺影視譯制中心翻譯聯絡部的主任李毅說。
《媳婦》版權方華錄百納影視股份有限公司免費提供了版權后，譯制工作就開始了。從國際臺的斯瓦希里語部開始譯制劇本，到外籍配音演員和留學生們的配音，一共花了6個月的時間。2011年11月23日，斯語版的《媳婦》在坦桑尼亞正式落地播出。
李毅在坦桑尼亞參加了開播儀式，他對當天的場面記憶猶新：坦桑尼亞新聞青年文化體育部長參加了儀式，在觀看《媳婦》斯語版第一集的過程中，他一直開心地笑著，手機短信也響個不停，全是夸贊譯作效果的，原本計劃看十分鐘就走，結果津津有味地看完了第一集。整個過程中，參加儀式的百余名當地官員、媒體人員都看得很投入。“連最后一排的服務員姑娘，都看得樂了出來。”李毅回憶說。
此后通過坦桑尼亞國家電視臺的推廣，《媳婦》的斯語版開始在坦全面熱播，媳婦“毛豆豆”在當地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以至于習近平今年在講話中一提及此事，甚至被會議中心里產生的強烈反響打斷了講話。
非洲計劃
預計3到5年，優秀國產電視劇逐步推向非洲：2013年，范圍首先定為15國，明年計劃達到30國，直到遍及與我國建交的所有非洲國家。
能夠在非洲落地生根，“嫁”到坦桑尼亞的“媳婦”成了一次成功的經驗。這個經驗能不能就此推廣開，成為中非文化交流的又一個橋梁？
今年下半年，國際臺影視譯制中心將向非洲推出10部電視劇和52部電影，外加5部動畫片和4部紀錄片，并分別譯制成英語、法語、阿拉伯語、葡萄牙語、斯瓦希里語和豪薩語等六種語言的配音版本在非洲各國主流媒體播出。
2012年10月，國際臺建立了影視譯制中心，西亞非洲地區傳播中心主任王剛建調任譯制中心主任。該中心下設翻譯聯絡部、制作部和市場部，成為承擔影視譯制工作的主要單位。據王剛建介紹，此次譯制工作中的所有出口影視劇都要譯成英、法兩種配音版本，這部分工作由中國國際廣播電臺、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和上海電視臺等單位共同承擔；另外，還要在10部電視劇中挑出若干，做“非通用語”的譯制和配音工作，這個擔子就落在了國際臺的身上。
當下，國際臺影視譯制中心正在加緊制作4部電視劇的非通用語譯制版本：《金太狼的幸福生活》的斯瓦希里語（適用于東非地區）和阿拉伯語（北非地區）版本、《媳婦的美好時代》的葡萄牙語版本（安哥拉），以及《北京愛情故事》的豪薩語（西非地區）版本。“非洲的硬件條件有限，以往的字幕版很難在小尺寸電視機上顯現出效果。再加上非洲當地人民文化水平的限制，英法語的版本也不能在所有地區流通。只有這幾種非通用語，才能夠被當地人所普遍接受。”中心下屬翻譯聯絡部的副主任陳艷萍說。
據介紹，預計今后3到5年內，將把優秀的國產電視劇逐步推向非洲：2013年，范圍首先定為15國，明年計劃達到30國，直到遍及與我國建交的所有非洲國家。其推廣形式還都在探索中，國際臺、央視的電視劇總公司和其他涉外企業都在尋找各自資源，力求電視劇通過當地主流電視臺播出。據李毅介紹，在初期這些電視劇都將以免費形式播出，有培育市場的考慮。
眼下，2013年這批影視劇的譯制工作正在全面展開，大都進行到了配音錄制階段。理論上，所有劇作的譯制版本都將在6月底完成制作，為下半年的落地推廣留出時間。
配音演員
陳思成扮演的程峰正在和張歆藝飾演的林夏斗嘴，李金燕在此處叫停了幾次，原因是情緒不對。她要求語言導演轉達給配音演員：要把程峰招小女孩生氣的輕佻勁兒表現出來。
5月9日，北方工業大學的“數字領地”工作室迎來了又一個工作日。
三樓的錄音棚里，大屏幕上播放著宋丹丹和范明飾演的角色的畫面，來自坦桑尼亞的配音演員卡博巴和歐馬里在對照著畫面試音；在兩人中間，語言導演李琰潔一遍遍地指導、矯正。這里正在進行的，是電視劇譯制的核心工作??配音。這是斯瓦希里語版《金太狼的幸福生活》的配音工作組，該組配音演員們于5月4日抵京，配音制作工作剛剛展開不久。
一個配音工作組有兩名導演：在錄音室外指揮配音錄音的，是負責技術問題、指導演員情緒等工作的配音導演，由外請的影視專業導演擔任；一面玻璃墻之隔，在錄音室內和配音演員們在一起的，是負責溝通、語言指導以及隨時對譯制劇本進行增刪工作的語言導演，由國際臺各語言部的外語專業人員擔任。他們之外，還有一個在“非線編”機器前運指如飛地做著剪輯工作的錄音師。
錄音導演王小燕介紹道，《金太狼》組目前還只是處于初期磨合的階段，各種臺詞表演、口型匹配、個性表演等工作還都在熟悉的過程中，“就像一個大培訓班一樣”。該組共從坦桑尼亞和肯尼亞請來了6位外籍人士來配音，但他們中沒有具備配音經驗的。卡博巴在當地是個名流演員，歐馬里則是個播音員，其他外籍配音人員的情況也都大致相同。現在，除了在“培訓班”中從頭開始學習配音工作之外，剩下的工作成效還得靠他們在私下做的功課。就在走廊對面的休息室里，另三名配音演員正在利用工作間歇的時間，對照著原片反復練習著自己角色的部分。當然，導演們反復強調的，還有這些演員自身的配音“天賦”。
隔壁錄音棚的進展要快得多。在這里，豪薩語版的《北京愛情故事》已經將配音工作進行到了第16集，配音演員的熟練程度已經高了很多。配音導演李金燕介紹，剛開始時這個組同樣遇到了很多問題，第一集足足花了7天時間才完成配音。隨著流程逐漸被熟悉，目前的進度大概可以達到每天1~2集。所以目前，導演和錄音師對配音有著更高的要求??不僅語句長短、“斷口兒”和發音要和原片盡量匹配，連語境、情緒等因素也都要考慮進去。
在第16集里，陳思成扮演的程峰正在和張歆藝飾演的林夏斗嘴，李金燕在此處叫停了幾次，原因是情緒不對。她要求語言導演轉達給配音演員：要把程峰招小女孩生氣的輕佻勁兒表現出來。玻璃隔斷另一側，來自國際臺豪薩語部的副主任高山將這個要求講解給了巴希爾?拉萬聽，這個來自尼日利亞的電臺播音員消化了一下，試了幾次后才達到了要求。類似的，角色在表現放松時的“出氣兒”也要演繹出來，而嘆氣時的“唉”則經高山的指點轉化成了豪薩語里的“kai”。
從早9點到晚9點，每天近12個小時工作在一起，中非雙方人員還都多少學了兩句外語。這邊，語言導演李金燕會用豪薩語的“可以”和“開始”傳達指令；而另一邊，巴希爾?拉萬在順利完成一句配音后，偶爾會高興地來一句“好嘞”，逗得有六個月身孕的高山也輕松一笑。
輕松是難得的一瞬。拋開配音工作，劇本本身的處理就是個難題。一集電視劇的劇本譯本的出爐，在前期譯制的過程中要經過十幾人的翻譯團隊奮戰兩個月，再經外籍語言專家、我方外語部專家等多道審查定稿；即便是最后拿到了錄音棚里，也還要三易其稿。在表達同一句語意時，中文和對象國語言往往會長短不一，造成了在配音時往往出現狀況：配音演員的話說完了，畫面里角色的嘴還在動，或者相反。這時，需要語言導演現場臨時對劇本進行增或刪，使音畫對位。
“印度曾有過給外語片配音的例子，但制作過程都很粗糙，完全就是讀臺詞。而我們這次的配音工作則要力求精細，要求品質。”翻譯聯絡部主任李毅說。
國家形象
對于“國家形象”，《北愛》豪薩語版工作組的雅哈雅?巴布斯這些天有了更多認識。他和周圍的人都一直以為中國人個個都是綠林好漢??“暴躁”、“兇狠”、“有仇必報”。
電視劇還沒送往非洲，雙方的文化已經在這里小范圍交匯了。
下午3點半，《北愛》豪薩語組的拉萬完成了自己在第16集中對角色程峰的配音工作，下面要進行下一個角色??佟麗婭飾演的沈冰。耽擱了幾分鐘，19歲的尼日利亞姑娘卡希姆包裹著頭巾走進了錄音室。負責人找到她時，她正在虔誠地做禱告。“這姑娘虔誠，又非常認真。她的臺詞基本上都是一遍就過，很讓人佩服的。”李金燕說。卡希姆沉靜、寡言，而對著話筒一開腔，又能用豐富的表現力將“沈冰”的角色拿捏到位。
除了信仰之外，支撐他們“善其事”的還有某種來自“大背景”的使命感。
語言導演李琰潔來自國際臺的斯瓦希里語部，首部《媳婦》的斯語版就由她任現場翻譯。在她看來，當地人都以能參與這項工作為榮。播音員歐馬里原本正在當地重返大學讀書，為了支持配音工作，學校特批他暫緩一個學期的課程；上飛機準備來華時，歐馬里全家到機場歡送，以示支持。
同樣的現象還發生在《金太狼》的緬甸語版工作組。該組工作已完成了全程配制，預計6月初就將在緬甸播出。據擔任該組語言導演的國際臺緬甸語部記者董潔介紹，從緬甸請來的六位配音演員都極其敬業，對自己的工作有很高的要求。一位當地的資深播音員，在配音時被NG（NoGood)三次以上，就會因“掛不住”而流眼淚；每晚結束了配音工作，演員們回到住處還自發地熬夜“預習”第二天的內容，做足準備；莫昂銀在緬甸影視界是個當紅小生，但同樣勤勤懇懇，他表示這次前來中國配音，他們“代表著緬甸的國家形象”，想要“盡全力展現緬甸的國民素質”。
對于“國家形象”，《北愛》豪薩語版工作組的雅哈雅·巴布斯這些天有了更多認識。巴布斯是一名來自尼日利亞的影視導演，雖然熟悉此行業，但他此前從未看過一部反映中國當代生活的電視劇。此前，尼日利亞當地能看到的中國影視劇都是武打或農村題材，而且沒有配音，巴布斯和他周圍的人都一直以為中國人個個都是綠林好漢，“暴躁”、“兇狠”、“有仇必報”。這次為參加配音工作第一次來到中國，才看到了一個個友善好客的真實中國人。“來到北京，看到這里的發展水平，眼前的一切都是超乎想象的。”巴布斯說。
商業運作
無論是中石油，還是華錄百納，看中的都是這種“無形的推動”作用。
國際臺開展的幾十部影視劇作的譯制工作已經過半，預計下半年將在非洲大陸的15個國家推行開來。下一個問題是，明年、后年以及未來，這項工作將靠怎樣的力量來推動？
《媳婦》在坦桑尼亞播出時，嘗試使用了貼片廣告的形式，為當地的中資企業做宣傳，不過最后也只得到了10萬元人民幣的收益。“雖然播出后在當地的反響很好，但是直到習總書記提到之前，我們國內都還沒有看到它潛在的影響力。”李毅說。
不過目前，各方面已經開始了對這條市場化道路的探索，如《金太狼的幸福生活》的緬甸語版。國際臺東南亞中心主任安曉宇表示，送一部優秀電視劇到緬甸去，最初的動因是想要通過這種形式，盡快把我們的文化在當地“樹立起來”。為了盡快實現這一目標，該中心走了一條“自籌資金”的道路。
“我們考慮到了走市場，向緬甸的一些中資企業尋求幫助。一些國字頭的中資企業在當地的項目比較多，他們有外宣的意愿和需求。”安曉宇說，“于是我們就聯系了中國石油天然氣總公司，雙方也是一拍即合。中石油很愿意通過這種方式支持中國的文化走出去。”目前，這部劇將以中石油冠名的形式在緬甸播出。
在配音時，國際臺廣泛邀請緬甸在華的各界人士前來參與配音，包括駐華大使、參贊、工作人員以及留學生，哪怕是一句臺詞、出“一聲兒”的群眾角色也請過來參與一下。大家都很高興也很支持，都覺得這是最有效的促進雙方文化交流的途徑。在國際臺后期的一次采訪中，緬甸總統吳登盛曾經表示對這部劇“非常期待”、“一定會看”，并且希望這項措施能夠推動兩國文化交流，從而促進雙邊關系發展。
在看到了這個前景后，制作單位等方面還在尋求實現長遠發展的模式。“以企業贊助的形式走市場化道路，對于中國影視劇走出去是一種雙贏的有效模式。未來我們會聯合更多的國內企業，加入更多商業運作。”安曉宇說。
看到前景的不止國際臺。北京華錄百納影視股份有限公司目前免費提供了《媳婦》、《金太狼》等劇的版權，首先是出于對我國文化交流工作的支持，但更重要的，也是看到了這是一次“擴大海外影響力”的機會。華錄百納的法務總監趙蕓蕓表示，正是因為看中這種“無形的推動”作用，公司未來雖然不會百分之百面向海外投拍一部電視劇，但是一定會在投拍的先期計劃中考慮到海外市場的因素。
未來，“中劇”出口將不只是面向非洲和東南亞地區。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正在申請，準備在影視譯制中心的基礎上建立一個“非通用語譯制基地”，計劃利用國際臺的各種非通用語專業資源，為將來國產電視劇全面出口提供平臺。
（編輯：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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