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月７日的中央美院美術館人頭攢動，各路人馬赴約至此，共迎“造型——中央美院造型學院教師作品展”揭開大幕。誠如中央美院造型學院院長蘇新平所說，這可能是中央美院美術館新館建立以來最熱鬧的一天。其實類似的場面，在去年年底中央美院素描６０年大展開幕時也曾出現(xiàn)。有趣的是，那個展覽中大多以學生時期習作參展的畫家，如今在本次展覽中已經成為造型學院的教師了。如果說素描大展展示的是中央美院深厚的傳統(tǒng)積淀的話，那么本次展覽呈現(xiàn)的則是學院教師面對未來的態(tài)度與選擇。
“造型”這個曾經被視為中國美術教育核心的板塊，在最近２０年中，隨著全球化進程與中國當代藝術的崛起，日益受到沖擊與挑戰(zhàn)。當西方主流美術學院逐漸將“造型”從核心課程名單中抹掉之時，中央美院造型學院教師作品展似乎在反思與提示著什么，造型與中國當代美術創(chuàng)作之間到底具有怎樣的關系，是本次展覽提出的一個關鍵命題。
“當代”與“學院”已經沒了藩籬？
時常聽中央美院老一輩畫家提起那樣一張照片，穿長衫的齊白石與著西裝的徐悲鴻、吳作人、李樺的合影。在很多美院人心里，這張照片記錄著這所已過９０歲壽誕的“老者”曾經的輝煌與光榮傳統(tǒng)。只是在那個時候，“學院”并沒有成為需要單獨存在的學術概念。而伴隨改革開放的到來以及全球化多元美術創(chuàng)作生態(tài)的沖擊，“學院”在某些人眼里日漸被視為一種保守的力量在西方受到不斷質疑。
“活躍于市場的實驗藝術認為學院培養(yǎng)不出真正藝術家，而一些社會人士又對今天學院的多元藝術形態(tài)不理解而憂心忡忡。”不少業(yè)界人士總有這樣的擔憂。其實橫亙在其中的癥結是，學院教育的核心“造型”與當代之間是如何能夠和諧互動的？
按照本次展覽的策展人宋曉霞的說法，中央美院造型學院教師作品展就試圖揭示出造型與當代美術創(chuàng)作的開放關系。從中央美院教師的實際創(chuàng)作來看，可以單抽出一部分來做一個通常說的當代藝術展覽，而且相對容易，因為它語言相仿，審美觀相通。同樣，也可以抽出一部分經典繪畫作品做成一個回顧展。但本次展覽參展的100余位藝術家，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個體，他們有自己的工作方法。宋曉霞說，“他們有的向中國古老的文化傳統(tǒng)獲取精神力量，有的向西方１９世紀或２０世紀美術汲取養(yǎng)料，有的是跟今天的社會生活對話，但是‘造型’使他們和諧地相處在一起，并在同一個空間展示出來。”“這是一個集‘古、今、中、外’于一個空間而和諧共生的展覽”。
“造型”按照傳統(tǒng)的理解，意味著嚴謹扎實的寫實訓練。但在中央美院院長潘公凱那里，造型藝術是傳統(tǒng)技藝的升華與視覺語言的精英性建構，是人類所能達到的精湛手藝的明證，是敏銳精準的視覺感受能力和充滿想象的形式表達能力的明證，也是人類追求精神超越的不懈努力的象征。中央美院快速崛起的設計學院和在建筑學科建設上取得成就，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央美院始終堅持的嚴謹?shù)脑煨陀柧殹?nbsp;
這樣說來，無論是純美術還是實用美術，造型藝術在未來的發(fā)展并非到了“窮途末路”，而是更有可能成為打通學院與當代藩籬的關鍵所在。許江在《打造中國學院的精英》的文章中提到，“在那個年代，學院成為一個策源地，將體制內外的力量聯(lián)系在一起……在一系列的持續(xù)的實驗活動中，當代藝術的一些基本的語法，那種叛逆的轉化方式已經漸漸融入學院的相關的藝術學科，隨著當代藝術的前衛(wèi)藝術家們回返學院，隨著多元并舉的工作室體系的實行，創(chuàng)作研究的自由發(fā)展趨向結構性。”而本次展覽也在向我們表明，其實學院也是當代的學院，當代也是學院學生畢業(yè)以后的當代。學院與當代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早已作古，現(xiàn)在的問題是如何將“造型”這個學院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更好地融入當代創(chuàng)作，在全球化的藝術生態(tài)中，催生出真正可以留得下，無愧于時代與人民的精品力作。
學院藝術家堅守的意義是什么？
盡管在觀念上，當代與學院的藩籬已經被打破，可從這個展覽的架構來看，似乎仍在提醒我們，學院身份不是在被弱化，而是在不斷被重新構建與解讀。
據(jù)主辦方介紹，這個展覽不同于通行的展覽模式——先確定主題再由策展人尋找合適的藝術家商討展覽方案。而是先確定名單——劃出一個紅線“必須是中央美院造型學院在編人員”，然后再由希望參展的藝術家提出自己的展覽作品方案。這種程序上的變化，中央美院副院長徐冰認為，這是對學院與學院之外藝術家身份的一種反思。學院在整個美術創(chuàng)作生態(tài)中該扮演什么角色是我們必須認真對待的，因為學院教師是一個藝術家的同時，也是個傳道授業(yè)者。這也就意味著，“帶著腳鐐跳舞”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現(xiàn)實，個性化的追求與學術方向導引的矛盾是他們在創(chuàng)作中必須認真思考的問題。
蘇新平認為，雖然國內外社會、文化的迅速發(fā)展對造型藝術領域不斷提出新的要求，造型藝術自身發(fā)展過程中也面臨著諸多新的問題和挑戰(zhàn)，但是中央美院造型學院廣大教師并沒有迷失方向，也沒有一味的迎合、盲從潮流，而是以理性的態(tài)度、包容開放的心態(tài)和與時俱進的精神從容面對，嚴肅認真地思考著自己的藝術取向，追問著藝術的本質，堅持著自己的藝術追求，在實踐中不斷地摸索各自的藝術發(fā)展之路。
油畫家劉小東形象的將其目前的狀態(tài)比喻為“我們畫畫的人就是住在四合院的人”。也就是說，他們不僅面對如何處理個性與學術導引的關系這個命題，而且更要面對如何處理自我與傳統(tǒng)的關系，自我與時代的關系。
忘記就意味著背叛。從徐悲鴻、吳作人傳承下來的“關注現(xiàn)實、服務人民”和“為中國造型”的思想與觀念，依然是當代中央美院教師需要集體思考的命題。作為一個由學院培養(yǎng)并成長成熟于美院土壤上的藝術家，他們有自己需要堅守的東西。這份堅守，可能不會讓他們在大潮來襲時，站在潮流的最前沿，但卻可以使他們厚積薄發(fā)，愈發(fā)厚重與持久。
中央美院極具想象力的美術館以及在展館門口由雕塑系教授隋建國搭建起的腳手架，似乎在表明中央美院的教師們要成為新時期中國當代美術的建設者。他們不單是傳承傳統(tǒng)，更要構建未來。而為期一個月的中央美院造型學院教師作品展與展覽中近５０％的新作精彩亮相，則是這個構建過程中最好的見證者。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一個開始“用我們手里的活”充滿自信地與世界平等地對話的起點。只是視野的變化與方向的明確，讓他們可以果敢地使那個別人已經不在乎但我們卻萬般珍視的東西——“造型”，更好地在中國當代美術發(fā)展中生根發(fā)芽、結出碩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