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家維權：“抓小偷其實是下策”
國展中，臨摹、抄襲、代筆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
有人未經同意就集了林岫的6個不同書體的“龍”字，做成“龍”字金箔畫，每件作品賣9999元。
目前社會上對書法家的權益侵害主要集中在3個層面：燈箱作偽、舊宣噴打、印刷品版權侵害。
“目前假字官司幾乎沒有打勝的，韓美林(微博)、史國良等名家全都試圖打假，但最終都鎩羽而歸?！泵鎸Ξ斍吧鐣洗嬖诘那趾抑鳈嗟默F(xiàn)象，中國書協(xié)理事、鑒定家金運昌連連搖頭?！凹倜八俣燃涌?，違法成本太低，維權意識不強，相關法律不明，鑒定水平有待提高……”中國書協(xié)分黨組成員、副秘書長潘文海列舉的種種因素，道出了中國書法業(yè)界維權的困境和難點?！白罱@些年我們總想維護書法家們的權益，但實質性的進展確實不多?！彼f。
為了更好地維護廣大書法家和書法愛好者的權益，提高維權意識，12月24日，中國書協(xié)在京舉辦了中國書協(xié)維權工作座談會，此次會議上，各位書法家、法律界人士提出了不少侵害書法家知識產權的現(xiàn)象和事件，并就如何維護書法家權益，如何建立維護廣大書法家、書法愛好者權益的機制進行了探討。
書法維權的特殊性
十屆國展熱熱鬧鬧，然而在熱絡的氣氛之中，有些細心的觀眾卻發(fā)現(xiàn)一些獲獎者和入展作者的作品卻沒有出現(xiàn)在展覽里，中國書協(xié)展覽部鄭培亮介紹說。
臨摹抄襲也是各種展覽上的常見“手段”。鄭培亮說，有的直接臨古人的作品，作者個人水平也比較高，相較古人的原作也不差，在評審現(xiàn)場就很難斷定；更有直接臨摹過去國展的獲獎作品的，拿過來變變形式。代筆容易界定，臨摹和抄襲則很難界定，書法與文學有所不同。會上有書法家說，楹聯(lián)展也存在著將清代聯(lián)變個平仄，署上“自撰聯(lián)”的亂象。問題是，我們應該怎么處理這些損害別的書法家和書法愛好者權益的行為？
在中國書協(xié)制定的國展投稿細則中明確了代筆、抄襲等行為的處理辦法。中國書協(xié)顧問、曾擔任中國書協(xié)權益保護委員會主任的林岫表示，在具體操作過程中有很多掣肘因素。“我們規(guī)定在評委認為作品有問題的時候需要作者到現(xiàn)場書寫，問題是現(xiàn)場書寫也有水分——有些作者就是現(xiàn)場書寫時緊張；也有的‘李鬼’在現(xiàn)場寫不好，就說狀態(tài)不好，你也拿他沒辦法，這是客觀現(xiàn)實。”
書法維權的新困難
言談中，書法界專家們有些羨慕美術界——至少畫家們不會拿臨摹作品去參加全國美展。書法的“特殊性”使得書法從業(yè)者在維權問題上還有許多新困難。2000年是龍年，有人未經同意就集了林岫的6個不同書體的“龍”字，做成“龍”字金箔畫，每件作品賣9999元?！斑@種做法侵害了我的作品完整權。而當時我們?yōu)榱舜蚬偎?，就得找到他們獲利的證據，法官們?yōu)榱俗鲎C據保全，也做了很多蹲點、偽裝的工作，最后查到那家公司，發(fā)現(xiàn)他們一天能賣出1400件——一天之中就能收入1400萬?！绷轴侗硎?，通過集書法家的字而獲利的例子還有很多。
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集字，也在不明所以的狀態(tài)下就成了某個書畫展覽委員會的主任，對中國書協(xié)顧問張飆來說，這種事屢見不鮮，他對此頗為哭笑不得?！般氪ǖ卣鸷螅袀€當?shù)氐慕處熃o我寫信，說自己在震中救了多少個學生，震后組織了一些災區(qū)學生到新學校上課。我看到后很感動，就寫了幾幅字，算作我的一點心意贈送給她。結果后來才知道救災的教師確有其人，給我寫信的人卻是冒充的——無非是想要幾幅字。我決定報案，但公安部門說得有權威機構認定我的字值多少錢才能立案，而我們沒有這樣的權威機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張飆的遭遇引起金運昌的共鳴。“我們國家不是沒有專業(yè)權威的鑒定委員會，但它們是為博物館鑒定服務的，不為老百姓做鑒定。而比如拍賣行拍假，一般要求得有兩個鑒定委員簽字，才能認定是贗品，才可給予退還。而這些鑒定委員，為老百姓個人做鑒定時，他們即使簽了字，也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因為他們不是以國家權威機構鑒定人員的身份來簽字的?！?/p>
金運昌介紹，目前社會上對書法家的權益侵害主要集中在3個層面：燈箱作偽、舊宣噴打、印刷品版權侵害?！叭缃褡鲈谑罆业膫翁貏e容易，花500塊錢買一個燈箱，在原作上覆蓋薄膜，小姑娘都可以雙鉤了。”他直言凡是作品價格超過300塊錢的作者都會讓造假者盯上，所造出的都是很低級的“燈箱活兒”，“我的贗品就在潘家園賣80一張”。
他說，在贗品買賣上，潘家園已經是舊話，如今“厲害”的是某在線拍賣網站。“它們最近一兩年完全以販假為主，公開長期地賣假，中國書協(xié)副主席、理事的作品，幾百塊一張；他們的法書專場、萬印齋藏印專場，全都拙劣不堪，完全成為產業(yè)了?！辈粌H是書法作品，印章同樣未能幸免?！半娔X精雕印章，4塊一方，如果你買全套中國書協(xié)主席團的，還可以優(yōu)惠?！?/p>
相比之下，舊宣噴打更有“技術含量”?！皣姶虺鰜淼内I品沒有點陣，特別有層次，而且放大鏡都不能分辨，只有化學光譜才能分析。”這讓總拿著放大鏡觀望“氣韻”的專業(yè)鑒定家們情何以堪，“越是水墨淋漓的印得越好，所以書法受災最為嚴重——我看到過董壽平的書法，印得‘好極了’?！?/p>
金運昌表示，目前有很多隨意印制的畫冊中，不知名的作者把沈鵬、張海等名家隨意冠以“當代書法十家”的名號出版叢書，為的是里面專有一冊自己的作品以提高身價?！澳靡恍┟襾斫o一些寫得很不堪的人‘抬轎子’，這種現(xiàn)象特別嚴重，我感覺這對書法家的人格侮辱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從“上”做起
會上有專家認為，當年啟功先生對于造假者不打假、不批評，反而表示造自己的假是看得起自己作品的態(tài)度，在當今時代是不值得提倡的。書法業(yè)界專家呼吁大家應當有維權意識。
“在市場利益的驅動下，書法侵權案件逐年增多，而不少書法家又缺乏維權的意識，造成依法打假和維權的難度。”維權專家胡忠表示。
林岫表示，權益保護應當“從上做起”——中國書協(xié)的相關機構，應當起到權威機構在維權方面應有的作用。記者了解到，中國書協(xié)制定了《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第六屆工作委員會調整增補工作原則》，對第五屆委員會進行了適當調整增補，將權益保障和鑒定評估兩個委員會合并更名為維權鑒定工作委員會，以期更多、更好地幫助書法家執(zhí)行個人維權。
胡忠建議，工作委員會自身如果有章程或者工作條例，依據這些條例來開展工作，幫助書法家維權，可以起到正本清源的作用。“維權鑒定專業(yè)委員會可以定期在書法專業(yè)刊物上刊登法律界專家的普法文章以供書法家們借鑒，同時也可以借鑒其他相關藝術家協(xié)會在維權方面的先進做法。”中國書協(xié)維權鑒定工作委員會主任韓亨林認為，它山之石亦可攻“違”。
“著作權的官司容易打，而涉及到書畫等藝術品的官司就比較困難，因為沒有權威機構，所以價值、真?zhèn)蔚葐栴}就不好裁定?！睆堬j建議，中國書協(xié)維權鑒定工作委員會應當行使鑒定和定價的職能，在書法家們需要打官司時可以做出具有法律效力的定價證明?！白バ⊥灯鋵嵤窍虏?，我們應該通過我們的工作，盡力減少小偷?！绷轴墩f。
（編輯：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