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和市場之間有多遠的距離？——影視從業者那些創作中糾結的事
電影《大上海》劇照
電影《廚子戲子痞子》劇照
市場的殘酷性和魅力所在，就是它的變幻莫測和捉摸不定，在影視產業中，市場主導下的收視率和票房，一直是從業者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如何做出符合藝術生產規律和市場規律，讓觀眾接受和認可的作品，是業內一直在思考和探索的。這其中，劇本無疑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也成為近日舉辦的中國文聯第二期全國中青年編劇高級研修班的熱點話題，中影北京電影制片分公司副總經理苗曉天、小馬奔騰電視劇部副總經理夏梅、樂視影業策劃總監張弘毅，結合實踐經驗和具體案例，就劇本和市場之間的關系發表了他們的看法，并提出建議。
苗曉天：
編劇應該關注市場
中影每年做30多部電影，需要30多個劇本，每年選項目時覺得比較難，現在中國電影、電視劇的投資資金都很充足，但缺好劇本。
劇本和市場是一定要產生聯系的，所有編劇都希望自己寫的劇本能拍出來。不管是制片人還是投資人，選擇劇本時首先考慮的是市場，所以劇本創作要貼近市場，這樣市場才可能接受。
現在的電影市場是媚俗的，近期票房比較好的電影，比如《十二生肖》《西游·降魔篇》，我都不喜歡。確實，我喜歡的一些電影票房不太好，前幾年中影和美國合拍了一部電影《面紗》，那個電影我非常喜歡，但在中國票房非常慘，宣發費用剛剛收回，投資全打水漂了。所以我就不能按照我的好惡來選劇本，中影也做過《大內密探零零狗》，我非常不喜歡這部片，但它票房很好，投資方就可能愿意做這樣的片。
所以編劇還得關注市場，在選題上，要知道什么樣的可能是受歡迎的。關注市場，關鍵是得放下身段。編劇都比較清高，有些制片方、投資方的確不懂電影，可能在溝通時，會讓編劇感覺不舒服，但我覺得至少寫劇本時了解下市場是什么樣的。這兩年電影市場在發生變化，電影觀眾趨于年輕化。兩年前主流觀眾群是在25歲到40歲之間，但最近兩年，變成了十幾歲到25歲之間。這樣的話，市場需要的東西就改變了，所以我們有些導演和投資方做得挺好的電影，在市場上失敗了。大部分電影的投資要能收回來，這才是健康的產業環境，所以就需要編劇寫的東西能抓住市場。
編劇們會遇到這種情況：有些項目經過反復討論后，投資方最終把劇本廢掉了。中影策劃部策劃的一些項目最后也做不了。有時候一個好的劇本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拍，也有可能。其實這也正常，美國廢掉的劇本最多，美國的六大制片廠，在100多個劇本中，只用十幾個，所以他最后選出來的劇本特別棒。
夏梅：
沉下心做有生命力的劇
我們是做未來市場的。小馬奔騰做一部電視劇，基本都需要3年時間。今年做的劇，可能2015年甚至2016年才播出?，F在電視臺也在做自制劇，跟我們競爭，但我們做的劇還是有生命力的，因為是沉下心來做的。
小馬奔騰最重視的就是編劇，在4年前我們最重視的是導演，而現在我們發現，更應該重視編劇。我們公司現在簽了將近10位編劇，包括蘭曉龍、蘆葦、寧財神、束煥等。編劇非常重要，劇本是一劇之本，如果沒有劇本，后面的一切都是虛的。劇作需要有生命力，我們希望編劇能夠沉下來，寫出有深度和力度的劇本，我們跟他們合作時，都是創造非常好的環境讓他們安心創作。
小馬奔騰從1997年開始做電視劇，從最開始的《歷史的天空》，到《靠近你溫暖我》《我的兄弟叫順溜》《甜蜜蜜》《我是特種兵》《民兵葛二蛋》……我們對劇本本身要求非常高，通常我們不會拿著劇本去電視臺問，基本上是做完呈現給電視臺。
我舉一個成功案例：《民兵葛二蛋》。這個劇寫的是小人物抗戰的故事，沒有大的戰爭場面。主角黃渤選得非常成功，他把這個人物演活了。但該劇的成功還有重要的一點是編劇束煥，他是寫舞臺劇出身的，臺詞功底非常好。同時我們也懂得遷就市場，就是要接地氣，臺詞、人物要能勾得住觀眾?，F在觀眾不太喜歡看沉重的正劇，所以我們這個劇傾向于輕喜劇。束煥在3萬字的小說原作基礎上作了改編，加進了一個反面人物——麥子，包括村長、村子里的人，他都寫得非常有生命力。這個劇本磨了3年，束煥快被我們磨瘋了。
此外，我們現在做電視劇，不要把觀眾當傻瓜。《民兵葛二蛋》里的日本人吉田被塑造得非常聰明，我們要讓反面力量和正面力量有較量，如果把日本人當傻瓜，也就是把觀眾當傻瓜了。
張弘毅：
創意+類型+社會話題性
一個好的電視劇劇本可以驅動一個項目，但在電影產業中，一個好的電影劇本，如果不是那種超越一切的劇本，是沒有辦法驅動一個項目的，現在中國的現實情況是營銷在驅動一個電影項目。
在電影中，劇本和市場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以我比較熟悉的《北京遇上西雅圖》這個項目為例來分析一下。最開始，是薛曉路對安樂影業總裁江志強講了10個故事，讓他選擇哪個能拍。江志強聽完，說能不能翻拍好萊塢電影《西雅圖夜未眠》？作為成熟電影編劇，薛曉路不愿翻拍這個特別成功的好萊塢電影。江志強建議，這10個故事里有個赴美生子的故事，能不能把這兩個結合一下？于是薛曉路將赴美生子和浪漫愛情嘗試著結合，寫出了《北京遇上西雅圖》。
這就看出現在這個環境中，劇本和市場的關系。在這個過程中，編劇也有痛苦的一面，要跟做市場的人磨合，相互打架磨合妥協，最后達到雙贏。薛曉路當然也有妥協，聽了營銷、宣發的意見，包括片名。后來海報掛出來，打上湯唯、吳秀波的名字，觀眾就會看。
作為一個編劇，處理跟市場的關系非常重要，其實跟營銷、宣發進行觀念碰撞，是個促進的過程，因為他們是站在市場最前端的。為什么這10個故事中，做營銷發行的人，會覺得赴美生子是個賣點？因為它是個社會話題，普通人知道但不詳細了解，這個電影就用幾個明星告訴你，什么樣的人會去美國生孩子，美國月子中心是什么樣的。
到底什么樣的電影劇本是好的？是可以作為院線電影去做的？如果要跟市場接軌，創意非常重要。現在觀眾口味提高了，如果你沒有創意，沒有別人沒有看過的東西，想在市場上立住腳很難。比如《泰囧》，作為市場產品，它確實有些創意橋段，比如王寶強的蔥油餅Spa，在其他電影中是沒有的。還有個案例，去年有部片子《大上?！?，賠了，但這部片子拍得其實不錯，故事沒問題，場面也有，周潤發、黃曉明也都是觀眾喜歡的演員。為什么票房沒有達到預期？因為觀眾覺得這些橋段和故事我都看過，為什么還要花錢去電影院再看一次？
管虎去年導演的《殺生》，票房是2000萬元左右，但今年他執導的《廚子戲子痞子》，票房2億元，你說是他個人有了很大轉變嗎？未必。非常重要的一點是，去年年初國產電影跌入了谷底，現在是觸底反彈，一年來好萊塢一直在喂中國觀眾超級大片，觀眾其實有點審美疲勞了。最近賣得好的3部電影，《泰囧》《西游·降魔篇》《北京遇上西雅圖》，是有共性的，它們的類型無非是兩種：喜劇、愛情，這是很容易本土化的東西。好萊塢式喜劇愛情，很難打進全球其他市場，因為有文化壁壘。如果抓住這些類型，加上社會話題性，編劇能力夠好，又有制片公司和明星有效支撐，可能就會成為下一個《北京遇上西雅圖》。
（編輯：黃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