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所未見”的廣州三年展

塵歸塵(影像截圖) 王郁洋
在一個名為“見所未見”的展覽中,我們期待看到些什么?9月28日,在啟動展、項目展等一系列鋪墊之后,第四屆廣州三年展主題展“見所未見”終于撩開了“新娘面紗”,走向前臺。來自中國、美國、英國、法國、德國、韓國等24個國家和地區的藝術家,包括張大力、繆曉春、涂維政、蕭昱、蘇珊·菲爾普斯、菲利斯·比亞圖、馬塞爾·扎馬、富讓茲·歌齊等,在廣東美術館、廣州大劇院、正佳廣場等多處空間,以一種非常強的開放性呈現75組當代藝術創想。
此次展覽有很多老藝術家參展,當然也不乏新生力量,更有已經過世的藝術家,甚至還有17世紀、19世紀的藝術品;從作品媒介來講,極其多元,雕塑、繪畫、影像、動畫、多媒體、裝置、表演、大型雕塑、紀念碑等等,都有涉獵。那么,究竟哪些東西是“未見”的?有形的作品又該如何呈現“未見”的狀態?對此,第四屆廣州三年展總策展人、廣東美術館館長羅一平首先談及的是關于此次展覽主題的由來。“第四屆廣州三年展是一個研究性的展覽,尤其是這次主題展的策劃我覺得很有意思。我們在此之前做過一次演練,就是‘關系’,實際上已經在為第四屆廣州三年展主題展做實踐、做準備。通過‘關系’展,廣東美術館與兩位主題展策展人姜節泓和喬納森·沃金斯有了更好的磨合、更好的理解,雙方的合作也更加默契。在這一過程中,我們的主題展名字由‘未見之見’變為‘見所未見’,有了更深入的解讀和更多的信息積累。”
這是一個基于視覺想象、探究和認知的展覽。在展覽提供的主題闡釋中說道,“見所未見”一方面出于人類肉眼視覺的有限性——“眼界”之短淺;而另一方面,也暗示我們對未知世界的好奇,以及對自然感知經驗的超越。但對于普通觀眾來說,這個展覽的主題既有通俗易懂的詞面,卻也有些深奧莫測。也許,姜節泓的解讀較好理解:“中國山水畫里就有‘未見’,特別是五代北宋巔峰時期畫面中所呈現的不見得是哪個具體的山脈峰巒、草石樹木、水波煙云,而是意象,‘氣勢相生’的‘山水之象’;而在當代,數碼技術的崛起為視覺領域建立了一種新的語言、想象和實現‘未見’的方式——人們眼睛看不見的或是現實建構中不存在的。”比如,美國藝術家喬納森·西佩的裝置作品《慢動作撞車》,摒棄高速碰撞,而是利用液壓機以每天一毫米的固定速度逐漸將兩輛汽車十分緩慢地拉到一起,以金屬、玻璃和塑料被擠壓后的狀態向人們提出了可以避免災禍的警告。中國藝術家王郁洋的黑白影像作品《塵歸塵》好似在展示一個繁星繚繞的浩瀚宇宙,其實那些只是我們肉眼看不見的放大后的微小塵埃,還給觀眾一種在宏觀和微觀之間似曾相識的獨特體驗,正如他所說“我并沒有創造任何視覺經驗,只是改變了觀看方式而已”。
主辦方認為,“未見”還可存在于千里之外或僅一墻之隔,被遮蔽、被包裹、被隱藏、被限制的都是“未見”。“由于人們視覺有限,無法看到太小的東西,所以展覽中有的作品需要用放大鏡觀賞;同樣,太大的東西也無法看見,比如風、電……展覽中有一件展品是橫置的樹枝伸展到窗外,隨著風的吹拂,樹枝在白紙上畫出痕跡,于是,‘未見’之風就這樣轉化為‘可見’的作品!”羅一平接著舉例說,去過西方美術館或是對西方美術史有所研究的人都會發現其中有一個人繞不過,就是耶穌。大家都在畫耶穌,但是所有畫耶穌的人沒有一個見過耶穌,這就是“未見”,所有的人都在以他們不同的方式想象。無論是繪畫還是雕塑,人們在創作并將其轉化為“可見”的作品時,都存在視覺想象力,而這種想象力恰恰是上帝給我們最珍貴的寶物。
展覽中,每件作品都在利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著“見所未見”。其中一件展品是1860年意大利攝影師菲利斯·比亞圖鏡頭下的廣州,這一字排開的18張影像可能是現存最早的廣州老照片,即使是很多老廣州人也“見所未見”。這也是該展覽的另一亮點,對“當代藝術”的全新闡釋——線性的東西并非全然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羅一平提示說:“17世紀的藝術,有些能成為當代的藝術,19世紀的藝術也是如此。當17世紀的藝術、19世紀的藝術和現在這些鮮活的創作并置在一起的時候,它的當代性其實就是處于這種‘見所未見’的范圍之中。”與其形成對比的是法國藝術家弗朗索瓦·莫爾萊的裝置作品《霓虹燈般地哭泣》,他將白色的現代霓虹燈管用電線聯在一起,以同樣長度懸掛在4個與墻面垂直的裝置上,燈管指向不同方向,松散的電線則呈現出一種美妙的混亂。“我們講的當代、‘見所未見’所講的當代和時間概念里的當代是不同的。每一個時代都有自己在現實世界中‘未見’的過去與將來。正因為對于過去的‘未見’,歷史才會有多樣的演述,并影響著今天的社會意識、道德標準與文化取向;而‘未見’的將來,總要沿著時間的推移才能成為‘眼見之實’。”羅一平表示。
在展覽現場,中國藝術家黎薇以廣東美術館的消防栓——一個在任何展覽空間都不得免設的尷尬“作品”為摹本,在不同位置的展墻上以實際尺寸忠實地手繪了一些消防栓的形象,“美術館可以成為藝術的舞臺,甚至使不像作品的作品成為‘作品’,于是我想尋找到那些被‘視而不見’的日常的真實現成‘作品’”。在展覽主辦方看來,這顯示了把藝術歸還給生活的決心。與此殊途同歸卻不謀而合的是臺灣藝術家涂維政專為廣州這個城市創作的裝置作品《生日快樂》,他通過與廣東美術館和廣州盲人學校合作,找到4位需要幫助的盲童,把孩子們的生日愿望——10歲的欣欣想要親手做一個蛋糕,13歲的風風想去北京旅游,14歲的玲玲想要一臺盲人讀書機,15歲的晶晶希望有一臺讀屏手機——制作成盲文,再通過八音盒裝置轉換成音樂,并邀請參與作品的4位小朋友以及他們的老師、家人和朋友來到廣東美術館舉辦一次生日聚會,在實現孩子們生日愿望的過程中,共同探討如何更好地將藝術資源運用到更加多元的方面,藉由創作尋找城市中具有人文精神的故事。
其實,除廣東美術館這一展覽空間外,此次展覽還設立了兩個分展場:表演空間——廣州大劇院和公共空間——正佳廣場。英國藝術家凱特·派特森的演奏+聲音裝置作品《地球—月亮—地球》就是在廣州大劇院上演的“節目”之一。該作品把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樂譜轉譯成莫爾斯碼編碼,并通過無線電波向月球發送,由于月球表面不平整,信號收發和反射的過程會產生錯碼,以空白替代,就像被月球吸收掉一樣,再次接收到的經月球反射過的電波版《月光奏鳴曲》有所變異,但依然還有其影子存在。不過,尤為值得提及的當屬正佳廣場,藝術家的作品被散落在建筑面積為40多萬平方米的購物中心里,“我好像發現了一件展品”,不貼標簽的藝術品和客流如織的觀眾不期而遇。主辦方認為,探討藝術的對象不僅僅是行內的人,同時也包括觀眾,觀眾的想象力可能更為豐富無比,因此希望能夠通過這種展覽,營造并形成藝術家、策展人、美術館、觀眾之間互動的良好環境。“藝術展覽不是封閉式的實驗室,卻與每個人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生活往往比藝術更富有創造力。我們并非假借商場來替代美術館作為作品的展示載體,而是讓藝術走向公共領域,更是一次由視覺實踐引領的前沿性探索,對藝術展示提出質疑,并再次拷問藝術與生活之間的距離。”姜節泓如是說。
(編輯:竹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