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可愛的刺猬（外一則）
刺猬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渾身長滿了尖刺，球起來不能碰，兇猛的動物也奈何不得，聽說只有“化學(xué)武器”才能夠?qū)Ω端热琰S鼠狼放出的臭氣，會讓它放棄自衛(wèi)，束手就擒。
刺猬是那么小，獵豹、狗、浣熊，大量的兇猛動物，見到刺猬都要愁退。因為它團(tuán)成一球，讓它們無法下口。多次看到一只狗去對付刺猬，它用鼻子一拱，嘴一咬，就被扎了，又疼又氣，頭亂晃，哼哼唧唧跑了。
這里的老人講，刺猬有一種很神奇的本領(lǐng)——動物不在大小，關(guān)鍵要看有沒有奇能。刺猬身上有一種仙氣，比如說它和蛇、龜這一類動物，在民間被認(rèn)為是有靈氣的。刺猬到一戶人家的柴垛里居住，這家的柴垛就用不完。據(jù)說它暗地里不停地幫主人搬運柴草，使柴垛增值。
民間傳說的幾仙之一，就包括刺猬。
有人在野外小屋里睡覺，總聽到窗外有人咳嗽，出去找，卻沒有人。后來經(jīng)過了老人指點，這才知道是窗外的柴禾垛里有一只刺猬。大家可能以為刺猬不是貓和狗，不通人性。這也不對。有一個看油庫的老人，院子里有個柴禾垛，他每天出來拍拍手，一只大刺猬就領(lǐng)著三只小刺猬出來了，與他玩得挺好，圍著他轉(zhuǎn)，讓他撫摸。
還有人養(yǎng)過一只刺猬，把它放在大浴缸里，給它東西吃。別看它個頭小，制造屎尿氣味的能力卻很強，頂?shù)蒙弦活^小豬，一天不打掃整個屋子就滿是邪味。他不想養(yǎng)它了，正要把它送到野外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死了——側(cè)身躺在那兒，嘴長如豬，舌頭伸出來一點……后來才發(fā)現(xiàn)它不過是在酣睡，睡姿可愛，似乎聽得見鼾聲。他動它一下，它撲棱爬起來了。
民間還有個說法，刺猬會土遁。土遁就是在地下遁行，就像《封神演義》里的土行孫一樣。有人不信，就把它放在地上，用一個陶盆扣起來，上面再壓一塊很大的石頭。誰想到第二天早晨起來，費力地把石頭挪走，把盆子翻開，里邊空空的什么都沒有了。
刺猬和其他家養(yǎng)動物一樣，性格十分鮮明。有一次幾個人遇到一只大刺猬，它見了人慌得要命，給它牛奶和紅腸都不吃。后來他們躲開，只把東西放在那兒——刺猬出來四下窺測，揚起鼻子嗅了嗅，覺得實在是安全了，才咯吱咯吱吃起紅腸，又喝牛奶，享受著美味。還有一次逮住了一只不太大的刺猬，正揪著它的后蹄時，它就嗅到了紅腸的香味，竟然掙著往前吃起來。比較起來，一只羞怯拘謹(jǐn)，一只大膽潑辣。它們聰明靈慧，沉默內(nèi)秀，是非常可愛的一種動物。
萬松浦書院的林子里有大量的刺猬，一到晚上它們就四處活動了，白天偶爾也出來。有的刺猬個頭很大，團(tuán)起來像足球，雪白雪白，一絲灰氣都沒有。
再說徐福
徐福就是替那個“千古一帝”秦始皇采長生不老藥的人。由于他干了這樣一件神秘的大事，也就出了大名。他這件事沒有辦好，或者說一開始就沒有打譜好好辦。史書上說他借這個機會逃到了海外，帶走了秦國的好多好東西，從物品到人才，然后到大海深處的某個島上——一般說是日本列島——過起了逍遙的帝王生活。
關(guān)于這個神奇人物的故事，在民間不知經(jīng)過了多少詮釋。
他和許多歷史人物不一樣，一方面是中國的信史記載過，比如說《史記》里就有確鑿的記述，雖然不是很多很詳細(xì)。同時民間關(guān)于他的傳說特別多。這就給研究者留下了很大的空間，也有相當(dāng)?shù)碾y度。不過這正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絕好材料。
帝王不想死，日夜想著長生不老，想著成仙這種事情。他們只好求助于最不喜歡、最讓他們疑慮重重的一些人，這些人就是齊國的方士。這里的方士就是談天外有天、煉丹成仙的人，與道家思想體系有淵源，但他們可能更重實踐。也就是說，他們把道家的玄思玄想放手實驗起來。
徐福這個人物太有意思了。因為這方面的文字寫多了，有人會覺得重復(fù)——其實這個題材可以一直寫下去，只嫌其少不嫌其多。不停地寫一方土地、一片森林、一個海域，不但不是重復(fù)，而且是更為自信的挖掘和探究，這對于一個寫作者十分重要。
在徐福這個人的研究方面，著迷者層出不窮。一般來說，中國和日本，一個是徐福的出生地和起航地，一個是落腳地和生存地。在這兩地，對他的深刻迷戀都是相似的。中國時下有二十一個徐福研究協(xié)會，日本也有二十一個。由于徐福是由海島鏈轉(zhuǎn)道日本的，并且有過多次嘗試，所以就在許多地方留下了痕跡，成了難以淹滅的歷史，韓國，中國香港、臺灣以及東南亞國家和地區(qū)都有熱衷于徐福研究的一些組織。
徐福作為一個特殊的歷史人物，他的身上有一團(tuán)迷霧。秦始皇是何等人物？聰明狡獪，霸氣不用講了，無論是文治還是武功都達(dá)到了令人驚奇的地步。他把中國的疆土往南擴(kuò)得很大，統(tǒng)一了中華，車同軌書同文，統(tǒng)一度量衡。文化專制達(dá)到了極致，殺了無數(shù)知識分子，在咸陽坑儒，東巡到了半島地區(qū)，又在瑯琊臺下殺了許多文化人。
而徐福竟然就是在焚書坑儒和瑯琊臺事件之后，接受了出海訪仙的重任，率領(lǐng)五谷百工和三千童男童女，組成了一個浩浩蕩蕩的船隊。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個大工程。能夠擺脫秦始皇的殘酷統(tǒng)治，掙脫帝王的強大磁性——權(quán)力是有磁性有吸附力的——這是何等了不起的一個壯舉。
我們僅僅憑借個人經(jīng)驗去判斷，就明白那是怎樣的一場智慧和心力的較量。對徐福的研究，一度偏重于史料的挖掘，這當(dāng)然十分重要；但是史料也就這么多，出土文物能夠支持徐福研究的，國內(nèi)不多，日本有一些。
文學(xué)寫作者對于人性的好奇，與對那段歷史的好奇緊密地結(jié)合在一起。這是大有可為的。從多年來的研究成果中，可以認(rèn)為徐福在龍口灣、在萬松浦書院這一帶久久徘徊過。因為其中最重要的一說，是這里離他的出生地最近，而且離當(dāng)年的起航港——東邊的黃水河灣，只有幾華里之遙。無論是龍口灣，還是港欒河口、黃河營一帶，都是最好的航船停泊地。
徐福不是一般的方士，而應(yīng)該是一個胸有丘壑的謀略家。他當(dāng)然熟悉方士的一切奧秘，懂得煉丹術(shù)和航海術(shù)，但與這類方士大有不同的是，他內(nèi)心里還是一個嚴(yán)格正統(tǒng)的儒家代表人物。外方內(nèi)儒，這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
也就是說，他或許應(yīng)該是一個入世很深的、典型的中國傳統(tǒng)知識分子。他帶領(lǐng)的所謂的“五谷百工”、“三千童男童女”這一大批人中，到底是些什么面目什么身份？他的船上究竟還裝了什么？
在焚書坑儒之后的黑暗大地上，他的這個船隊所貯藏的奧秘太大了。
我們可以明白這個船隊所載的，表面上看是“實用主義”者所需要的一切，就是說一切都是為了尋找仙人的必需設(shè)備；實際上卻大有玄機。我們可以設(shè)想這些航船裝滿了被千古一帝所禁錮的思想和精神，裝滿了當(dāng)時的各路精英。這才是徐福一行最偉大的意義。
（節(jié)選自《紅豆》，2013年第9期，南寧市文聯(lián)主辦）
（編輯：黃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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